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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百道網·俞曉群專欄】成年讀書,時間界定在二十歲以后。此前沒有認真讀書的人,此后還有補救的可能么?再想練童子功是不可能了,比如記憶力,再想像幼童時代那樣過目能誦,終生不忘,怎么可能呢?但補救的辦法還是有的,成年人也有增強記憶的解決方案。
前文《早讀與早記》,談到許多讀書大家的觀點,總結起來,少年讀書大約有三大優勢:一是記憶力好,有生理因素,所以讀書能夠記得牢;二是心理純凈,很少有雜念,且免于外界干擾,所以讀書能夠專心;三是時間充裕,精力充沛,所以讀書能夠激發孩子的潛能。所謂“童子功”的訓練與養成,正是以此作為基礎。再者,少年讀書有兩大劣勢:一是知識準備少,識字少,所以讀書的范圍受到限制;二是理解力差,自主性差,所以讀書的目的性受到限制。
成年讀書,時間界定在二十歲以后。此前沒有認真讀書的人,此后還有補救的可能么?再想練童子功是不可能了,比如記憶力,再想像幼童時代那樣過目能誦,終生不忘,怎么可能呢?但補救的辦法還是有的,成年人也有增強記憶的解決方案。清代姚鼐在《與陳定明書》中即寫道:“凡書少時未讀,中年閱之便恐難記,必隨手抄纂。退之‘記事提要,纂言鉤玄’,固古今為學之定法也。”此中“記事提要,纂言鉤玄”一句,出自唐代韓愈《進學解》:“紀事者必提其要,纂言者必鉤其玄。”姚鼐說,這是古今為學的定法;其實也是為早年讀書不精的人,指出一條補救的路徑。
成年讀書,無論早年讀書打下的基礎如何,勤奮還是第一要務。如宋代王應麟《困學紀聞》中所言:“康節先生勸學曰:二十歲之后,三十歲之前,朝經暮史,晝子夜集。”此中康節先生即宋代邵雍,他說二十歲之后、三十歲之前,早晨讀經書,晚上讀史書;白天讀子書,夜晚讀集書。可見其對于讀書的理解與追求,已經大不同于早年的被動閱讀,而是一種自覺的、有計劃的行為。
再如明代進士楊天祥,見《讀書法匯引廣東通志》有記他的讀書故事:“楊天祥字休征,正德丁丑進士,遺友人書曰:古人讀書破萬卷,予自弱冠勵志讀書,至今十五年,一年之中,除令節家慶及疾病之日,不過六十日,其三百日皆誦讀,日不下三簡,一年不下九百簡,十有五年不下一萬五千簡。方之古人十萬卷,僅十之一二。”此中楊氏稱“自弱冠勵志讀書”,已經是二十歲的年齡。此后他堅持苦讀十五年,最終達到“讀書破萬卷”的境界;但他依然感嘆,自己讀書的數量,還是不及古人十萬卷之一二。
成人讀書,早年讀過的書,往往還需要再讀。宋代曾鞏《王氏余師錄》記載一段故事:“陳后山初攜文卷見南豐先生。先生問曰:‘曾讀《史記》否?’后山對曰:‘自幼即讀之矣。’南豐曰:‘不然,要當且置他書,熟讀《史記》三兩年爾!’如南豐之言讀之,后再以文卷見南豐,南豐曰:‘如是足也。’”
成人讀書,與少年讀書比較,還是各有優勢的。比如清代唐彪即認為,真正讀書,還是要在成年之后。他在《讀書作文譜》中寫道:“讀書能記,不盡在記性,在乎能解。何以見之?少時記性勝于壯年,不必言矣;然盡有少時讀書不過十余行,而壯年反能讀三四十行;或少時閱書一二張,猶昏然不記,壯年閱書數十張,竟皆能記其大略者。無他,少時不能解,故不能記;壯年能解,所以能記也。”此中唐彪所言,一是說明少年與成年記憶的方式不同;再一是強調讀書的時候,成人理解力的重要性,它對于閱讀質量的影響,甚至有勝于少年記憶力的作用。
成人讀書,世間也有不遵循常人規律的奇才,也有大器晚成的人。比如宋代蘇洵,他在《上歐陽內翰書》中寫道:“洵少年不學,生二十五歲,始知讀書,從士君子游。年既已晚,而又不遂刻意厲行,以古人自期;而視與己同列者,皆不勝己,則遂以為可矣。”此文是說,蘇洵二十五歲開始讀書,既不用功,還自比古人,見到周圍的人都不如自己,故而十分自滿。接著蘇洵繼續寫道,后來他遇到困難,開始讀古人的文章,發現古人的言辭用意,與自己大不相同;自我反思,他覺得自己還有進步的空間。于是他將自己此前的數百篇文章都燒掉了,開始“取《論語》《孟子》《韓子》,及其圣人賢人之文,而兀然端坐,終日以讀之者,七八年矣。”結果,蘇洵越讀書越入迷,由此經歷了一個從惶然、駭然到豁然以明的覺悟過程。
成人讀書,“少年不識愁滋味”的時光,不會再有;諸如事務繁忙、心緒煩亂等狀態,會終日相隨。即使在這樣的境況下,堅持讀書也是非常必要的。《三國志·呂蒙傳》中,有《江表傳》記載:孫權問他手下的大將呂蒙、蔣欽:“你們擔此軍中重任,還讀書嗎?”呂蒙說:“事情太多,恐怕無暇再讀書了。”孫權說:“我又不是讓你們去做經學博士,只是讓你們做事情的時候,堅持讀書以推往知來,做事才會有所參照。另外你們再忙,還有我忙嗎?”接著孫權說道:“孤少時歷《詩》《書》《禮記》《左傳》《國語》,惟不讀《易》;至統事以來,省三史諸家兵法,自以為大有所益。如卿二人意性朗悟,學必得之,寧當不為乎?宜急讀《孫子六鞱》《左傳》《國語》及三史!孔子言:終日不食,終夜不寢,以思,無益,不如學也。光武當兵馬之務,手不釋卷;孟德亦自謂老而好學,卿何獨不自勉勖哉?”此后,呂蒙遵循孫權的教義,開始認真讀書,終日不倦,他的閱讀與見識,甚至有勝于舊儒們的學問。
此中孫權所引兩段故事:“光武帝手不釋卷,曹孟德老而好學”。其中光武帝故事,見《后漢書·光武帝本紀》:光武帝“王莽天鳳中,乃之長安,受《尚書》,略通大義。”曹操故事,見《三國志·魏書》:曹操“是以創造大業,文武并施,御軍三十余年,手不舍書,晝則講武策,夜則思經傳,登高必賦,及造新詩,被之管弦,皆成樂章。”他們既是那個時代的英雄,也是勤學善思的典范。
再者據《三國志》記載,《諸葛亮集》中,記有劉備寫給兒子劉禪的遺詔,列出劉備為劉禪開的書單:“可讀《漢書》《禮記》,間暇歷觀諸子及《六韜》《商君書》,益人意智。聞丞相為寫申、韓、管子、六韜一通已畢,未送,道亡,可自更求聞達。”后來章炳麟指出:“及昭烈課子,仲謀教呂蒙,始用《漢書》三史,自是通史致用,遂為通則。”他是說,從劉備、孫權起始,將《漢書》等史書列入書目,自此以后,讀史書以致用,才成為讀書人通行的準則。
成年讀書,到了晚年,人們的閱讀會發生很大變化。一是可讀的書會越來越少,比如民國時期的林紓,高夢旦在《畏廬三集序》中寫道:林“自言少時博覽群書;五十歲以后,案上只有《詩》《禮》二疏《左》《史》《南華》及《漢書》韓歐之文,此外則《說文》《廣雅》,無他書矣。”二是讀書的方法,也會隨著身體的衰老,發生許多變化,比如宋代孫覺,《醉翁寱語》中記載:“孫莘老喜讀書,晚年病目,乃擇卒伍中識字稍解者二人,授以句讀。每瞑目危坐,命二人更讀于旁,終一,則易一人,飲之酒一杯使退,卒亦自喜。可為老年讀書法。”還有唐代張參《淵鑒類函》寫道:“張參年老,常手寫九經,以為讀書不如寫書。”
我自覺得,他們這樣做貌似老而彌堅,其實是因為眼力不行了,看不見了,只能請人閱讀,只能獨自默寫。細想之下,人生確實可憐可悲,可哀可嘆。人常言“少壯不努力,老大徒傷悲”,其實在更多的時候,老年的傷悲,是與少壯的努力與否,毫無關系的。
來源:百道網·俞曉群專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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